淩煊帶馮秀昭進宮，當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。不過他並沒有說真話。

“今晚子時天子出殯，我為朝中大臣必須隨行送出皇宮。怕你一個人在府裏悶得慌，我索性把你帶進宮裏來，帶你在身邊我才放心。”

彼此對視著，馮秀昭也看得出來淩煊沒有說真話。不過她也沒有追問真相，只是順從的點頭。反正，淩煊不會害她。

很快，汪公公帶著宮人來了，端了些可口的點心和小菜，一共有八種，每一種都不同，色香味俱全。

“因為這些日子宮中人手不夠，就只備了這些素點心和素小菜。請二位貴人多多擔待。”

汪公公在一旁說道。

淩煊回了話後，就和馮秀昭開始吃起來。

對馮秀昭來說，皇宮一直是個神奇的存在。可今日不僅進了宮，還吃到了宮裏的東西。不知道平時宮裏的娘娘公主皇子皇孫們是不是也吃這些。如果是，那她豈不是和他們同登一個層次了……

“想什麽呢？快多吃些，今晚估計要熬個通宵。”

這倒是馮秀昭沒有想到的。可這會兒還沒到傍晚，要熬到明天那不是還得有七八個時辰！

想到這麽久的時間，她就努力吃。哪怕這些都是素的不沾油腥兒也是那麽好吃，皇宮裏果然有很多很多美食。下次有機會見陸夫人，可以跟她打個商量帶她進宮吃吃逛逛。

萬一萬一將來的某一天能回到現代，不管別人信不信，當是吹牛皮也是高逼格的牛皮，牛皮中的戰鬥機。

半個時辰後，汪公公把淩煊和馮秀昭帶到怡和殿外。大殿之外跪了一大片的人，有男有女，有大人也有孩子。每個人都或哭或抽泣，神色悲傷至極。

這些是什麽人馮秀昭不知道，也不打算問淩煊，就跟著淩煊的腳步，走在他身側跟著汪公公進大殿。

大殿外有人守著，汪公公報上了來人的身份後，對方立即恭敬相迎。

大殿裏的哭聲比外面的要明顯。正中間就是天子的靈臺。靈前有大概二十多個僧人訟經。旁邊跪著一個人。在那人下方的位置，又跪著一人。

最大殿最低的位置，則是分兩邊跪了許多人。一邊是男人，另一邊全是女人。

看到這些，馮秀昭大概明白了，這是等級的分別。不難看出這殿中的人應該都是天子的妻妾妃子，直系後人，以及有血緣的兄弟姐妹。

所有人都披麻戴孝，根本分不清誰是誰。不過，馮秀昭也不需要分得清，因為她誰也不認識。

汪公公領著他們夫妻二人從中間的通道走進去，跪在兩邊的人都紛紛起身，除了跪在靈位旁的那兩人沒有動。看得出來他們的身份也是極高的。因為離得遠，也看不清長相。

兩人跪在地上，馬上有人遞來手指粗的香。還有一陣淡淡的香味。馮秀昭不知道，手中這一根香其實就是龍涎香，當今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香。

九叩首，九跪拜，因為事先沒有練習過，更沒有人說過，馮秀昭不會。好在淩煊都會，她跟著學也算是有模有樣。不至於落下對皇室不敬的話柄。

等他們跪拜完畢，有公公在拉長嗓子說道：“眾人謝拜！”

站在兩側的男男女女聽了以後，集體彎腰靜默好一會兒，這是回禮。直到那公公喊了一聲起，他們才起身。等馮秀昭和淩煊再回禮之後，他們才又跪地上去。

馮秀昭以為這樣就完了。其實跟現代的追悼會很相似。突然，那公公又拉長著嗓子說道：“皇後娘娘謝拜！”

她心頭有些吃驚，不是說古代尊卑分得很清楚嗎？怎麽連皇後娘娘也要謝拜？

只見那相隔著有十丈左右的臺上，那跪著的人慢慢站起身，理了理衣擺後也是彎下腰去。

她就是皇娘娘娘，後宮之主，母儀天下的女主人。馮秀昭看著她，若不是淩煊碰了碰她，示意她回禮，她才回過神。

同樣的，那公公喊了一聲起，皇後娘娘才起身。皇後娘娘朝臺下招了招，喊話的公公就快步走了上去。皇後朝他耳語幾句，他就又快步下來，站定在馮秀昭和淩煊面前。

“二位貴人，奴才傳皇後娘娘話，請二位貴人在城中多留些時日。”

淩煊心思電轉，又怎能不明白這裏面的意思。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只能應下來。隨後是太子謝拜。

看到高高在上那個身影，馮秀昭有一些恍惚，有一絲心疼。所有的人站在地面上，卻只有他站在高臺。不知道在他心裏，是俯瞰群臣百姓的痛快，還是有那麽一點高處不勝寒的憂傷。

從入宮到此時，看到了等級分別，看到了尊卑高低，讓馮秀昭樣身體驗了一把古代封建制度的深意。這深意之中有權貴相爭，有人心相爭，更有天下之爭。在她心裏，已經有了一個金字塔，站得越高，自由就越少。

就比如那最高臺上的在太子，盡管將來稱帝，手握天下生殺大權，但他腳下的位置卻只有那麽一小塊。

高高低低，各中體會。無非身不由已，或是樂在其中。

隨後，汪公公將他們帶出了大殿，此時天已經黑透，在無數的宮燈中，他們二人被帶到了空地上最外面邊最後面的位置，那裏已經備了兩張軟墊。

一眼望去，可以看盡整個殿外，估摸著有兩百來人左右。從裏到外很可能也是分了等級的，比如和天子血緣的近的跪得離大展近，血緣越疏就跪得越遠。

比如，她和淩煊。

這個從哭聲上也可以判斷。跪在最後最遠的，幾乎都不哭。

等等，為什麽她和淩煊要跪在這裏？分明跟皇室沒有半毛錢的關系。

她驚訝的看向淩煊，腦海裏忽然有了一個她從不敢想過的答案。

淩煊的目光盯著大殿的方向，似乎感覺到身邊的她有異樣，偏過頭小問道：“怎麽了？可是身體不舒服？”

她緩緩放下心裏突然提緊的那口氣，輕聲地說道，“心痛。先前吃得撐，給胃撐著了。”

這是她睜著眼說得最瞎的一個謊言。

一直守到子時，大殿裏突然傳來高聲痛哭。馮秀昭已經有些瞌睡，這一嚇就給嚇醒了。淩煊摸摸她的手，溫柔的安撫她。

這叫哭殯。

大殿內可都是天子的骨肉至親。

過了不久，公公扯著嗓子在大殿門口高喊道：“龍西行，眾跪拜。”

大殿外跪著的這一地人一瞬間就放聲的哭。沒什麽預兆又把馮秀昭嚇了一跳。在大家驚天動地的哭聲中，殿內的靈棺被擡了出來，放到了早已備好的大馬車上。

一切準備就緒，由一隊身披麻孝的侍衛和兩隊宮人走在最前邊，太子隨後走正中，他的身後是馬車，再最後是皇室的男子，隨後是大臣，再到侍衛等等，長長的隊伍出了皇宮。

當最後一批人走過去，皇室的女人，和殿外這一地的人紛紛大哭著尾隨。

馮秀昭和淩煊也終於起身，在最後跟著眾人走向宮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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